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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池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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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池堂

猝不及防被點名, 兩人皆是一怔。但很快應落逢便得出結論:“別緊張,他未必看穿了我們的易容。”

他觀察到,其餘人在聽到二堂主選擇他們後都松了一口氣, 甚至有幾個開始小聲雀躍。聞丹歌意識到這或許是二堂主的某種慣例,譬如每次開會隨機挑選一位幸運觀眾發難。只是他們總共就參加這麽一次?這麽巧選中他們?

事實證明, 就是這麽巧合。倆人上臺,二堂主先是劈頭蓋臉罵了一通:“混賬!我說的話都當做耳旁風了嗎?喝喝喝怎麽不喝死你?你母親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省心的東西?”聞丹歌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批, 勉強從中提取出有效信息:她冒充的這個人, 和二堂主好像有血緣關系?這語氣聽著,怎麽那麽像恨鐵不成鋼的祝女君?

訓了一頓後,二堂主威也立足了, 擺擺手讓他們下去。可就在轉身的剎那, 悠悠傳來一道冰冷的聲線:“等等。這二位我瞧著,怎麽有些眼熟呢。”還未等應落逢開口解釋,二堂主率先回懟:“他是我妹妹的孩子, 你要是覺得不眼熟,就該去看看眼珠子了。”

夾槍帶棒, 諷刺拉滿, 蛇長老卻渾然未覺。他緩緩露出面目, 一身玄色長袍,藏金暗袖, 華美非凡。聞丹歌回憶起應落逢所說,蛇長老統領四部,地位今非昔比。如今看來,所言不假。

那雙金色豎瞳在他們之間來回打轉, 視線淬了毒般嚴寒。應落逢拱手一揖,不卑不亢:“回蛇長老的話。屬下一直在巡邏處當差, 來回走動。長老覺得屬下眼熟,實乃屬下之幸。”

蛇長老輕輕扯了扯唇角,無視他們,視線落在二堂主身上,意有所指:“多伶俐的孩子,可惜了。”可惜什麽?可惜跟了二堂主不中用的外甥?二堂主神情冷淡,揮手示意他們趕緊走,臨走前附耳說了一句:“雷池堂老地方等我。”

聞丹歌裝若無意地點點頭,下去之後立刻問:“雷池堂老地方是什麽意思?”應落逢也很迷茫,他至多知道雷池堂的存在,哪裏知道舅甥口中的“老地方”?

“不如一邊找雷池堂,一邊想辦法吧。”他們又不是真的來給二堂主當外甥的,當務之急,是找到現任魔尊。擒賊先擒王,可事到如今,現任魔尊仍舊沒有露面,一直是蛇長老二堂主在外行動。聞丹歌合理猜測,這位魔尊很可能和前魔尊巫魏一樣,因為某種原因法力受限,無法現身。

“絕地谷的封印不可能無緣無故損壞,極有可能是因為,他們付出了某種代價,以此為鑰匙打開了結界。”代價究竟是什麽,很可能關系到重新封印的手段。

聞丹歌下意識屈指敲了敲腦袋,刃毒很安靜,仿佛從沒有出現過。天道降下的刃毒解開了,但那個藏身於她體內的魔呢?也隨著官琰的死亡而消失了嗎?她有理由認為,它沒有消失,並且和遲遲不現身的魔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。

應落逢憑借流水般的紫水晶,很快打聽到雷池堂的具體位置,除此之外還額外獲得了一些情報,譬如魔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。具體是多久......“尊主總是在閉關,可之前再久,一季總會出現一次。但從大概一年前開始,尊主就一直借著蛇長老代傳消息。”一年前......聞丹歌眸光微動,那正是她踏入方寸宗,準備追求“星人”的時候。

跟隨守衛的指引走到所謂“雷池堂”,面前匾額上出現了三個扭曲的大字。聞丹歌和應落逢同時脫口而出:“雷池堂。”

聞丹歌微微詫異,她認識魔族的字體是因為,阿娘曾經教過她。落落為什麽會識得?難道前世他落的那種境地的時候,依舊在竭力尋找方法自救嗎?

她刻意不去想他曾經受過的傷害,但那些苦痛總是從他不經意間的動作中流露出來。她知道那是一種烙印,即使他們都很努力地想讓傷痕變淡,但它始終在那裏。

不過沒關系,消滅不了記憶,可以消滅痛苦的根源,聞丹歌承認有時候她的解決方法簡單粗暴,甚至有些粗俗。但那又有什麽關系?管用就行。

“雷池堂”附近有一二守衛,見來人是他們,神態自若地打過招呼,儼然一副熟識的模樣。應落逢便趁機多問了幾句:“這麽晚還在執勤?兩位大哥辛苦了。”說著十分順手地遞過去兩塊紫水晶。那倆人無奈地聳了聳肩:“這有什麽辦法,上頭這麽吩咐了,全體戒嚴,我們還能抗旨不尊?行了你們也別光在這裏站著,二堂主近來心情不好,你說話放尊重點,別惹他老人家生氣。”另一人深有同感地點點頭:“二堂主怒了,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我們。”

全體戒嚴......聞丹歌在心底把這幾個字來回咀嚼,忽然耳朵動了動。應落逢忙問:“那邊有什麽消息嗎?”

離開煞魔堂時,聞丹歌順便留了一片小紙人在那竊聽。因為遠比不上阿南聰慧,眾魔的聲音斷斷續續從耳中傳來。聞丹歌一面聽一面覆述:“兩日後...封印徹底...尊上...與仙盟開戰。斬殺鎮者,為下一任魔尊。”

應落逢默了片刻,手摸到腰間的令牌,問:“那邊暫時還沒有結束的意思吧?”

聞丹歌凝神靜靜聽了片刻,點頭。應落逢吐出半口氣,仔細端詳起令牌:“你發現沒有?這下面的花紋和雷池堂牌匾下的花紋一樣,像是魔族的‘禁’字。而其他屋子的牌匾上並沒有類似的紋路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...雷池堂裏還有需要用到令牌的地方?”她看了眼外面的守衛,壓低聲音,“會不會就是二堂主說的老地方?”

應落逢點點頭:“你的原身是他外甥,去老地方肯定有自己的手段。但我們來得匆忙,沒有時間搜尋芥子袋,或許他藏在別處也未可知。如今這一遭,倒是陰差陽錯。不過也能理解為何綠發魔這麽輕易就把東西給了你,因為原本你也是進出自如。”

只是綠發魔沒想到,此時的“他”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“他”。

“要先去裏面看看嗎?”“為什麽不去?來都來了。”

進入雷池堂,借著微弱的光亮,應落逢看到聞丹歌一路摸索。分明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,卻熟悉得像進了縹緲山。忽然,她在碰到書架上的一個瓷瓶後停下。伴隨著細微的、陶瓷旋轉的聲音,漆黑中露出一層更深沈的黑色。

應落逢小小驚呼一聲:“這裏有密道嗎?”

“嗯。”她欲走上前,卻被袖子牽制在原地。應落逢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味,警覺:“下面的路應該不太好走。”

“有石階,小心。”她提醒。

不知道這個守衛的魔從前是什麽性格,衣物瞧著與旁人無異,裏頭卻是繁覆的層層疊疊,實在不利於行走。特別是在黑暗中,他必須把衣擺。提到膝蓋才能下去。且密道的臺階很高,他須扶著墻壁小心試探再下腳。

“你走慢一點...”哪怕聞丹歌已經刻意放慢速度,還是遠遠把他甩到身後。他剛下完一個臺階,再擡頭時人不見了,難免害怕。

模糊中,應落逢看到聞丹歌站在那裏,身形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。身姿挺拔,悄無聲息,像陪葬的將軍石傭,守候著永遠不會醒來的君王。

她向他走來,腳步聲很輕,卻莫名讓他的心平靜下來。應落逢因為站在更高一級的臺階上,視線落在她發頂。這是種很新奇的體驗,他從來沒有,俯視過她。

“下面是水。”她說。

或許因為視線不再如往日般齊平,她的聲音不再像白天那樣帶著來自高山的清涼曠遠。他稀奇地湊近了些,提出在別人看來古怪的要求:“能再說些話嗎?”

聞丹歌覆述一遍:“下面是水。”

“哦,原來是回音啊。”聽清是回音的作用後,他表示遺憾。聞丹歌不明白為何此時他會有來去匆匆的情緒,眼下擺在她面前的,是一個難題。

怎麽帶他過去。

下面的水必定是有毒的,這裏的空氣有毒也說不定,所以不能耽誤,那就不能等他自己挪過去。

她想了想,開口道:“水有毒,我背你過去。”

“可是有毒......你沒關系嗎?”應落逢問。

聞丹歌轉過身蹲下,用行動表明:“無妨。”

“我會配解藥的。”他看著她易容後略顯別扭的寬闊脊背,輕笑

柔軟輕盈的軀體覆上來,像一片羽毛落在石頭上。聞丹歌平穩地走著,明明無風的密道裏,偏有暗香浮動,掠過她的鼻尖。

不是脂粉和香水味,是一股草藥的味道。大約是因為兼任病人與醫者的緣故吧。這麽想著,不免向上掂了掂,得出結論。

還是瘦了。等一切結束,她一定要把他的身體養好。

如果一切能夠順利結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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